千翎

All flowers in field or forest which unclose
Their trembling eyelids to the kiss of day,
Swinging their censers in the element,
With orient incense lit by the new ray

【澜巍】账簿(四)

前文在此 


*这一章算是情感过渡(?),没前几章那么严肃啦,比较偏向日常一点,是两个人慢慢适应以新身份相待,并且逐渐把矛盾尴尬点说开的过程

  *先让令主和斩魂使大人一起友好地吃个饭?

  ——————————————————

  

  特调处的各位同志都是身怀绝技,被一纸像模像样的聘书招揽进特调处的。除非遇上了特别棘手的灵异案件,不然平时一向没什么需要费心费力的工作,一个个都给养得油光水滑,日子滋润极了。

  再加上有了任劳任怨、忍辱负重的实习生郭长城,什么零碎工作都可以交给他干,美其名曰“历练”,剩下的那些前辈们就自然而然当起了甩手掌柜,借着艺高人胆大,逍遥自在去了。

  当然,他们还是乐意帮领导干一些杂碎活,比如定个票、在网上买个东西什么的,联系联系古董书店的老板,顺便助推一下人人喜闻乐见的“领导和领导夫人”的感情生活。

  “赵处,上回你叫我在网上订的电影票,两张,我今天去商场买东西,顺便去四楼给你打出来了。”祝红一边从兜里掏出两张票,拍在赵云澜面前,一边从赵云澜桌面上顺走了一颗奶味棒棒糖,还不忘拍了拍他们领导的肩,凑近了,语气神秘地道:“好好享受二人世界,不急着回来,啊。”

  “……还我,那玩意是我用来戒烟的。”赵云澜有气无力地瘫在沙发上,毫无威慑力地威胁祝红。他看着桌面上那两张电影票,一阵难言的头疼胃疼。

  可同事们却完全不明白领导那一腔热情付诸东流的苦闷,一个个做贼似地窃笑,在远处堂而皇之地指指点点,纷纷猜测着他们领导夜生活的丰富程度。对他们而言,领导从“万花丛中过”转变到了“独采一枝梅”,这转变倒是很喜闻乐见。新的这位是位高级知识分子,既不好奢华,又从不向赵云澜讨要什么,更不会像之前赵云澜的某位柔弱男性情人,白天大摇大摆地晃到特调处周围宣告存在感,弄得一群人人鬼鬼害怕吓着人家,关门拉窗帘,藏着掖着陪领导演起“正常人”的戏,平白增添了工作量。

  虽然一群人明里暗里拿他并不顺遂的追人经历开玩笑的不少,但谁都心里清楚,这是个能让他们领导“静下来”的人。如果长期以往,倒也……

  一群同志交换眼神,会心一笑。

  .

  .

  夜。

  赵云澜双手插在兜里,嘴边还叼着根未点燃的烟。冬至刚过,北方的天气已经很冷了,下午刚飘了些小雪,堆积在路灯树顶上,薄薄一片。他抬起头来,眼睛被路灯的光刺了一下,于是便索性眯起来,呵出一口气,看着那单薄的温度在空气中凝成白雾。

  电影院就在前头了——他原来买了票,跟沈巍约好今天这个时间点来看的那家。想当初他为了缠着人家留下多陪陪自己,什么“经典重映机会难得”“沈老师难道忍心让男朋友独自消遣”这种不要脸的借口都诌出来了。沈老师又是个心软的,明明听得出来他在故意撒娇,也答应下来了。

  看电影这种文化,是喧闹的现代文明中为数不多的安静消遣方式。偌大的电影厅里,漆黑一片,全场鸦雀无声,明亮的除了电影屏幕,就是身边人的眼睛。两两结伴来看的人,情绪会随着电影起伏,在情节的起承转合之中可以悄悄牵紧彼此的手。

  他为此还一直隐隐期待了好几天……不过如今看来是不必了。

  赵云澜苦笑一声,觉得烟也没滋味了,便二指夹了,扔到一边的垃圾桶里。谁让他这么没眼力见,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物,一向自诩的精明却被人家伪装的身份和那副皮相轻易骗过,结果在幽冥鬼仙跟前丢了面子,平白将本来不温不火的合作关系弄得尴尬至极不说,人家大人有大量,倒是可以一笑置之……可现在走不出来的又是谁呢。

  赵云澜看着不靠谱,但面对自己心里那九曲十八弯,可是把每一个来回都摸得透彻。他这些年牵线搭桥的工作做得不少,也乐意偶尔周旋于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之间,以保持良好的自我感觉。但这些关系和人情在他心里,也并不是搁着不管这么简单,每一份的重量其实都有数。每个人在他心头孰轻孰重,给他的印象或深刻或浅薄,他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而沈巍,他是真的用了心去追的,而他之所以会在这段感情上如此较真,也是因为能感觉到沈巍对他的“不一般”。那次他胃疼的老毛病犯了,便乘热打铁,软招硬招都用上,磨了半天将沈巍留在他家。他不是个没分寸的人,能看出来那人虽然拘谨,却并不排斥,耐心又细心地将他家中琐碎一一料理好,在餐桌前相对而坐的时候,看着他的眼神那样温柔。

  他啥也不是,小小凡人一个,一颗心也就这么大,能给出的真情就这么多,能理解的事情也很是有限。好不容易遇见了一个能让他安定下来的人,本权衡好了各种利弊,排除万难创造出来了共同生活的条件,正在最该如胶似漆的时候,平白无故给他当头一棒,说人家其实就是你那合作多年顶头上司,是那个平三界、镇四柱、人敬鬼畏的上仙,你俩当真一点都不门当户对,你也当真没有自知之明——这教谁不被兜头泼冷水。

  但“喜欢”的感觉是难以在短时间内被磨灭的,这才生出了那么多爱别离怨憎会的故事。关系是无形世界里一根有形的线,只要人力可及的一刀,就能断得干干净净。但感情这种东西,比梦境更加捉摸不透,有时候愈发急切地想要用理智压抑,去理清楚和某个人的纠葛,反而愈不能如愿。

  ……所以他此时所处的状态比“失恋”还复杂些——还多了一份求而不得、却仍然不甘心就此放手的郁闷。所以不知道是不是也出于同样的心理,这两张本该转手或者作废了的电影票,他愣是没舍得扔,揣在兜里就出来了,觉得虽然没得人陪了,出来看看也好。

  他低着头自我批判,不知不觉地就来到了马路中央的安全岛上,绿油油的小三角刚把他保护在内,身旁就有一辆汽车飞驰而过。司机可能有点神经大条,愣是忘了关远光灯,光芒万丈地射进赵云澜眼睛里的时候,霸气得跟在大马路上开DJ签售会似地。

  赵云澜条件反射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前有一瞬间的视觉后效,漆黑一片。待他缓过劲来,电影院所在的商场已经近在咫尺。

  他两步跨过了前面的绿化带,抄了个捷径来到商城门口。但还没等他站稳,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他定睛一看,差点没惊得再摔回绿化带去。

  沈巍。

  那人站在商场门口的霓虹灯影下,微微抬着头,望着某个方向出神。冬天的寒冷氛围一烘托,那人便更像个雪堆的人。他周围都是三三两两裹着羊绒大衣、搓着手走过的男男女女,每个人手上都有一杯散着热气的咖啡奶茶。但那人独处其中,周遭的热闹都仿佛与他无关。如此宁静,如此寒冷。

  虽然遗世独立,却也形单影只。

  赵云澜望着这一幕,惊讶劲过去了,心里就没来由地泛起一股酸涩来。他一向觉得自己没有孤独症,神经大条得连共情能力也缺乏,如今看来,只不过缺一个让自己牵肠挂肚的人罢了。

  可命运真会开玩笑,这刚让他短暂地拥有了这样一个人,又迅速地失去了。而现在,他连跟人家打个招呼的勇气都……

  

  “云澜?”

  .

  沈巍像是刚刚发现他,下意识讶异地喊了声,随即又猛然意识过来此时二人的关系。他立觉失言,低下头重新沉默了。

  因为这句不小心脱口而出的昵称,赵云澜也愣了愣。但人家都已经叫了,他也不好再缩着头做透明人,干脆几步跨了过去,来到沈巍面前,搓了搓手:“诶,是我是我。这天寒地冻的,怎么沈老师也有心思出来逛逛哪?”

  “我……”沈巍眼光闪了闪,不太敢跟赵云澜对视一样,声音愈发小了下去:“……有人约了我出来的。”

  赵云澜惊讶地“哟”了一声——沈巍口中的“有人”是谁不言而喻。约一个忙里偷闲都没时间的大学教授吃饭逛街,除了他自己,没人能再干出这种没脸没皮死缠烂打的事了。不过他没想到沈巍是来等他的,尤其是在“那件事”之后。

  他挑了挑眉,望着沈巍,为了活跃气氛,语气里带了点恰到好处的揶揄:“唉哟,不知道是谁这么大面子,能请得动您出来?”

  沈巍见这东西揣着明白装糊涂,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他忍了又忍,还是尽量轻描淡写地说了半句: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赵云澜心有九窍,只听半句都不会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心里那一点雀跃挥之不去,于是他便决定暂时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怎么会不来,大人可是多虑了,我很守信用的,特别是对待自己的……”

  要不是大脑及时刹住车,赵云澜嘴上还真刹不住了。他有一瞬间的恍惚,感觉自己把“沈巍是斩魂使”这事儿又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这人戏里戏外反差太大,他怎么都难以将眼前这个温润如玉的大学教授,和那一身黑袍、杀伐决断的鬼仙联系在一起,口头上实在难以把门。

  “那,沈老师既然没事的话,票都买了,一起逛逛?”

  赵云澜着急忙慌地补充着自己的失言,顺带很自然地伸出了手——太自然了,和之前确定关系那会毫无二致。刚确定关系那段日子,他难掩心中的喜欢,经常在不经意间悄悄去牵人家的手,时不时还在人身上偷个香,直撩得沈巍面红耳赤。他如今不过随口一说,也没怎么过脑子——脑子在他动作之后一步才反应过来,还未来得及警铃大作暗叫不好的时候——沈巍已经伸手过来了。

  “……”

  “好。”

  没等他手足无措,善良的沈老师已经替他解了围。他正准备解释什么,却见沈巍抬起头来对他一笑:

  “那就去吧。”

  

  既然已经伸手拉了人家,就不好再收回手,再尴尬也要贯彻到底。赵云澜就这样硬着头皮走进商城里,握着沈巍的手不松不紧的僵着。那人身上很凉,手上一点热气也没有,赵云澜能够感觉自己的体温正在快速流失,就像火种进到了冰窟,再怎么旺盛也很快熄灭。

  赵云澜不由得微微握紧了手,让那人的掌心和自己的贴得更紧。

  .

  .

  从电影院出来已经挺晚了,赵云澜抬手一看表,刚好二十一点半。他订票的时候打的是这个算盘,七点半进去,九点半出,刚好可以和沈巍一起吃个晚饭——这个时间对于警官和老师这样的职业来说,都是不算晚的。

  赵云澜是个人精,平时什么大小场合都应对过,不至于因为斩魂使在旁边就坐立难安。不过他心里怎么也没法过去这道坎,一想到这茬,加上自己还请人家看电影,那股刚刚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尴尬劲,就直直往上冒。

  “吃晚饭了吗?”沈巍忽然开口问。

  “……啊,这不是,忙工作吗,而且这才刚几点。”赵云澜没想到沈巍会在这种事上搭腔,又正好和自己想一块去了,干笑几声想糊弄过去:

  “大人,您饿了吗,我请……”

  “我请……”

  

  话头再次撞到一块,两人又同时沉默了。

  

  最终,还是沈巍垂了垂眼睫,打破了这一片尴尬:“……行了,别饥一顿饱一顿的,赵警官再年轻也不能这样折腾。以后还是要找个人照顾一下……”

  沈巍的话戛然而止,他察觉自己再次失言,立即缄口不语了。

  赵云澜却听得一愣。

   他随后心里泛起那么点不是滋味来。这话似曾相识,那天他强留沈巍在家,撩人的手段都使尽了,那人被逼急了,最后才说的这句话,匆忙得像是要掩饰些什么。

  找个人?赵云澜心里苦笑。他能再找别的什么人去?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找一个红尘知己谈何容易,且以为遇上了,却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他此时进退两难,在感情这玩意上泥足深陷,恐怕没那么轻易能出去了。

  沈巍这人,看似温柔,实则固执得很,还总给人那么点欲说还休、一言不尽的感觉。赵云澜在觉得没必要纠结的事情上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但沈巍说的每一句话,都能让他竖起耳朵耐着性子去听,生怕错过了一个字,就会错失更多东西。

  上回如此,现在亦然。

  .

  .

  两人兜兜转转,终于还是来到了那家西餐厅——上回赵云澜“英雄救美”之后,很丢脸地闹了胃疼,就没来得及请沈巍吃的那家。

  那是一家不很大的店,没有商场里那种高档西餐厅那样镀金鎏银、高贵到有些做作的装潢,反而更像一间小咖啡厅。周围都是精心布置过的摆设,店里灯光昏黄,不吵人的音箱播放着低沉的爵士音乐,窗台上一盏仿古的煤油灯幽微地亮着。赵云澜出过几次国,知道伦敦街头那种个体开的咖啡店或者小酒馆,就是差不多的陈设。

  挺有品味的。他初次来时心里就暗暗评价道,想着今后得找个同样有品位的伴,毕竟带文化人来这种有文化的地方合适,从前沈老师如此,现在……也还是如此。

  想到这里,赵云澜没忍住用余光偷偷瞟了一眼沈巍。方才自己前脚进门,他就也跟进来,半垂着头一言不发,依然有些拘谨。沈巍在他面前总是如此,不知是不是人间烟火让斩魂使收敛了自己天生的锋芒,还是纯粹因为跟他说开了身份却还待在一起而不好意思。赵云澜这几天脑子里总是对比着这两个几乎截然不同的形象,却发现无论是斩魂使还是沈巍,既然是同一人,身上的一些东西在细看之下,还是没有变的。他说不好是什么,只清楚地知道那还是最初引起他心动的东西。

  比如那一身值得细品的书卷气,比如那眉目如画的模样。

  他发着愣,这边餐食已经上来了。只有一个大盘,是两人份的薄荷煎牛排——新菜,当然是赵云澜帮点的。沈老师还没有踏入移动支付时代,不懂得扫码点单这些高级玩意儿,虽然他坚持要请,但赵云澜还是照着上回的手段,偷偷摸摸把单给付了。

  之前他就发现了,沈巍虽一开始抗拒,但在他身边久了反而不再那么拘谨,心情似乎还更好些,这让他更加摸不清楚沈巍是个什么意思。本以为沈巍作为一个各种意义上的“中国古风”派,对西洋文化应该不是很上心,正想着自己是不是有点欠考虑,光顾着什么虚无缥缈的“氛围感”,却忘了文化差异这事了,赵云澜却余光一撇发现,沈巍的动作意外地很熟稔,没在他面前表现出半分的不适应来。

  似乎是看见了赵云澜探寻的目光,沈巍低头,手握着刀叉,缓缓地将盘里的食物切下来了一小块:“民国时期,街坊邻里很时兴这个,便学了来。”

  “哦……”赵云澜被戳破偷看也不尴尬,交叉双手托着下巴,故作恍然大悟状,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民国,那么早啊?在那种战火连天的时代,大人就已经在人世间行走了吗?”

  沈巍的动作顿了一顿,轻轻“嗯”了一声,将切好的食物推到赵云澜面前:“动荡时期,地府更容易生事,免不了要多管一些……快吃饭。”

  赵云澜连忙坐直了身子,用刀叉拨了一大半去沈巍那边,示意不能他一个人吃。沈巍却没有动,只收回手,碰了碰面前的咖啡杯,感受了一下那烫人的温度。

    虽然不能再碰,但美人多看一眼就是赚一眼。赵云澜本着这样的心理偷瞧他,心里却不着北地开始天马行空。他吃完面前的那一半,也并不介意沈巍的沉默,便开始把玩着桌上的牙签桶,颠来倒去摇得沙沙作响。沈巍也没表现出半点不耐烦的样子,两人之间静得能听见桌上的沙漏在走。

  赵云澜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很突兀地开始了话题,接的还是沈巍上一个话茬:“那民国时候,整个就一西洋东方文化大杂烩,听说连西餐厅里都有玩花签行酒令的。”

  他忽然将牙签桶往桌面上轻轻一磕:“想玩吗,沈老师?”


  “……”

  沈巍已经数不清这是他这天多少次无言以对。果然,跟赵云澜在一起,就不能纠结“无奈”这种时刻发生的次数。

  赵云澜并不在意他回不回答,只自顾自地讲解起了“游戏规则”:“这个勉强能当作花签筒,其中有十二色的牙签,若谁先抽出红的,对方就要回答一个问题。”他笑眯眯地用手盖住了牙签桶,抬起眼看沈巍的时候带了点狡黠:“大人您有大量,便当我先来?”

  “……”

  对沈巍来说,谁先来压根没所谓,赵云澜想玩什么,他依着就好了。沈巍无奈莞尔,点点头,由着赵云澜去了。

  赵云澜带着笑意望着沈巍,堂而皇之地捏了个诀,碰倒了牙签筒,故作惊讶地捡起了那一根红的,举到眼前,无辜道:“我赢了,沈老师。”

  “……”

  沈巍闭了闭眼,决定不理会这人的无理取闹,语气里带了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好。你想问什么?”

  “唔,”赵云澜往前凑了凑,暖黄色的吊灯灯光映亮了他的脸。不知道是不是放松了情绪,他的胆子也变得大了起来,微仰着头盯着沈巍:“如果我问了正经话,大人能保证知无不言吗?”

  沈巍一愣,抬起头,却见男人一双眼睛灼灼地望着他,竟没半点玩笑的意思。

  他忽然心生惶然,放在桌上的手指神经质地蜷了蜷。这人经常用他一副不靠谱的模样掩盖那份过分尖锐的聪明,一旦露了出来,便如出窍三寸的利刃,好似能将人里里外外都探个透彻。

  一只手伸了过来,在空中犹豫地停了一下,还是覆上了沈巍的手背。赵云澜最看不得沈巍这个样子,语气缓和下来,安抚性地拢了拢他的手:

  “没事,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想知道,我这个人,惯会胡搅蛮缠的,干过的破事也不少了,糊里糊涂地表白一通,沈老师……为什么还要答应我?”

  沈巍都已经在脑子里把赵云澜所有可能的问话都编排了一遍了,却没想到他会问出这么一个问题,一时间也愣在原地。

  “诶,别在意,大人。我就……纯好奇,随便问问。如果为难的话,就不用回答我。”赵云澜放开了沈巍的手,似有遗憾地道:

“以前怎么也没想到沈老师就是……唉,抱歉啊。其实我这个人……也不完全是你看到的那样,该靠谱的时候还是不会太失分寸。我没有不敬的意思,但也从来没想过随随便便开始。你……您相信我。”

  我知道啊。沈巍低垂着眼,默默地想。

  赵云澜见他默然不语,心里也是纠结得难受,刚准备开口圆回来几句,就听沈巍轻声说到:

  “我也一样。我也不会轻易许下……违背意愿的承诺。”

        “……”

  赵云澜一震,刚叉起的一小朵雕花胡萝卜就这么直愣愣地摔回了盘里。

  沈巍刚说完,立刻后悔了。他惯会含蓄,方才被赵云澜难得认真的情绪一带,心神动荡不稳,几乎难以抑制地想要把心中所想倾倒出来。但话已出口,他却追悔莫及,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尤其是赵云澜还坐在那样近的地方,逼得他险些落荒而逃。

        果然,关乎真心话的事轻易碰不得。


  一餐饭不知吃出了什么滋味,赵云澜也顾不得他那在沈老师面前勉强维持的仪态了,吃了几口以后,就时不时瞟着沈巍十分斯文的动作发呆。

  也不敢多试探了。


  直到吃完,他先是坚持将沈巍送了回家,到人家楼下才转身离开。走之前,赵云澜无意间回头看了一眼,果然又看见那人被路灯光影映出的轮廓,和初见那时一样清寒孤独。好像几千年来都在默默守在原地,一次一次目送着他的背影。

  .

  .

  跟沈巍分开后,赵云澜没有回家,而是转身去了特调处。已经很晚了,门上像模像样地挂了把大锁,只有值夜班的同志在坚守岗位。他开了锁进门去,走到一扇隐藏的门前,径直穿墙而过。

  黑猫大庆从柜顶上跳下来,无声无息地跟在他后面,也进去了。因为赵云澜没回家,钥匙也并不挂在猫脖子上,这位副处只好苦哈哈地跟夜班的同事们一起值班。如今他们领导回到这里却没找借口跟去人家家里,十有八九是感情不顺,决定找点工作气息来打发孤身一人的寂寞时光了。

  赵云澜靠在书架边,见大庆进来也没有更多反应,只伸手摸了摸黑猫油光水滑的皮毛:“大庆,我问你,在你活的那么些年头里,有没有见过或者听说过一条三尺长、带倒刺、尾部有刃状饰品……像是钢做的鞭子?”

  黑猫凝神思考,猫爪无意识地轻轻刨着木头书架:“……断魂鞭?”

  “断魂鞭?”

  黑猫点头,走到一边的桌面,用爪子蘸了墨汁,顶开一卷宣纸,在上面划拉划拉,大致画出来一个轮廓:“地府的东西,据说是用来剥离灵体力量的,说起来有点玄乎,大概就是现实意义上的'灵肉分离'。这属于极高等的法器,力量不强的鬼怪还轻易碰不得。这法器不常现世,是用来施展最高刑罚所用的。倒刺用来勾走力量,而顶上的刃状物,则是用于固定魂魄,免得受刑之人魂飞魄散。”

  赵云澜听着,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眸光晦暗不明,又状似无意地提到:“高强的灵力,高等法器……说起来怎么有点像那位大人的东西?”

  “这些高等法器,斩魂使应该会亲自保管,那位大人应该不会放心将这些东西交给地府吧?怎么,你想借来用?”大庆斜着眼睛看他。

  “原来……没事。没怎么。”

  赵云澜缓缓点头,陷入沉思。

  黑猫见赵云澜的问题到此为止了,便觍着一张圆到找不见眼睛的脸,凑上去问:“诶,话说领导,你今晚的约会怎么样?电影好看吗?人沈老师有没有答应……”

  “……”赵云澜二指点着黑猫的头,逼迫它和自己保持安全距离,惜字如金道:“GUN,滚。”

  .

  —TBC—

评论(75)

热度(544)

  1. 共17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