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翎

All flowers in field or forest which unclose
Their trembling eyelids to the kiss of day,
Swinging their censers in the element,
With orient incense lit by the new ray

【无名】藏锋

  *何主任x叶秘

*高亮,看好cp,不喜勿入:何主任x叶秘书

  *《无名》观后激情产出,“藏锋”即原片名直译,hidden blade(我知道是袖剑啦)。时间线大概是原片完结处寺庙的重逢,鬼知道那滴泪我有多心动

  *尽量采取原片拍摄方法一般的写法xxx就是那种,神奇的回环式片段

  *预警:有一点并不太隐晦的vehicle尾气,左右有意义!

  (重发一遍,之前被吞了)

  ———————————————————

  

  他在神龛前跪下,双手合拢,朝着神像的方向拜了拜。

  周围烛火幽微,千灯燃夜,却一个人都不见。形态各异的佛像在一旁的供台上,神色悲悯地望着芸芸众生。

  

  他来得很是时候,无人之地最适合一个人忏悔。

  虽然他不知道在忏悔些什么——按理说,从一而终坚定立场的人是不需要忏悔的。但他总觉得他应该赎罪,不管是手上洗不干净的血腥,还是和他相关的那朵玫瑰花的凋零。

  

  而后他感受到背后有人靠近,一只手抚上了右肩。

  与其说是抚,那只手却因主人常年持枪的姿势而习惯性地下压,且力道渐重,直到某个他难以承受的临界点,这才陡然放松,却在他喘气的间隙,一路摩挲到了他的脖颈,而后缓慢地张开,握住。

  和他惯用的杀人方式一般无二——他曾亲眼见过那人拧断一个嘴碎的小眼镜的脖子。

  而他曾经以为永远不会发生的事,终于也轮到他。

  他猝然闭目,一滴泪匆匆滑过脸颊,又被漆黑的地表吞噬。喉头微动,胸腔在轻微的压力之下也感到窒息。他终于下定决心,于是干涩着嗓音开口:

  

  “你现在可以杀了我。”

  

  身后的人似乎陷入了沉思,静默许久,既无下一步动作,也无声音。他保持着仰头的姿势等待着,任由身体最脆弱的部分被那人握在手掌之中,以为期间时分的流逝有一个世纪这么漫长。

  直到压力一松,他获赦一般地放松下来,胸膛不住地起伏,有些狼狈地向前撑住身体。那只刚才还握着他脖颈的手抚上了他的脸颊,近乎温柔地擦去泪痕,一声低沉的笑从身后传来:

  

  “叶先生骄傲了二十五年,我以为他永远不会向任何人服软。”

  .

   .

  “你不爱吃上海菜啊?”

  何夹了一块蒸排骨放进碗里,睨了对面端坐的叶一眼,那人只是端起一杯咖啡,面色平静地喝了一口:

  “戒了。”

  何一笑,也不继续问,只端起面前的咖啡,作举杯状:“从来只听说过戒酒戒烟,却不想你有戒菜的习惯——这一杯敬叶秘书。”说罢,他压下咖啡杯,在对面人手上的杯沿下方碰了一下。

  叶听了,眼神微动,在并不明亮的灯光中看来,就像某种金属截面转瞬即逝的闪烁。

  他并不举杯回敬,何也不在意,将咖啡杯中苦中带酸的液体一饮而尽,也不知喝出个什么滋味。

  叶盯着他的动作,从那人线条锋利的下颌线望到喉结,再望到藏在那套中山装之下的手臂,再开口时声音有些低沉,却也接过了话茬:

  “……敬什么。”

  

  何将空了的咖啡杯放在杯垫上,折起餐巾擦了擦唇边,而后放下,眼神含着点笑意回望过去:“当然是敬你完成任务以后还能保住命——以及,”

  他顿了顿,声音忽然变得十分温和:“以后我们的名字,再也不用躲藏,可以出现在任何阳光之下的地方。”

  叶被那道目光燎了一下,有些仓皇地低下头,在桌上搜寻到刀叉的位置,找到后,动作僵硬地拿起来,握紧,开始假装专心致志地对付起面前的一盘牛排。

  何依然含着笑,一言不发地望着他的动作。

  

  “你才吃过,为什么还要陪我一起来?”

  “你说你请客,而且我吃得多。”

  “那怎么到现在了都一口没吃?”

  “……”

  叶抬起头,幽幽地望了对面人一眼:“侬管吴?”

  

  何也不回话,只往后靠着沙发椅背,夹着烟笑。

  

  “你就一点不计较,”叶切着盘中的牛排,头也不抬,声音有点闷:“我那可是下了死手。”

  “感觉出来了。”何掐了烟,面上神色如常,觉得还是要吃点什么,于是也不使筷子,用西餐刀扎了一块排骨:“那铁条能把我脖子扎穿,不过,侧切是个好办法,你反应很快。”

  叶握着餐刀的手神经质地颤了一下。

  “哦,还有,”何手上动作没停,“那窗帘布,差点没把我绞成肉泥了。”

  果然。

  叶闭上眼睛,虽然自觉理亏,却还是难忍腹诽,心中暗道老狐狸。这么折腾一来二去,总有那么点在刑讯室的感觉,也闹得人最后一点胃口也没了。他于是妥协似地轻轻叹了口气,将面前的餐盘推开:“我给过你机会了。”

  “什么?”

  “杀我。”

  .

  .

  何第一次见到叶时,那人正将手上一份刚整理好的文件工整地叠起来,夹在胳膊底下就要往门外走。

  他手里的烟只剩最后一口,烟屁股也没什么滋味,索性掐灭了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过分年轻了,他在心里评价到。本来不应该让这些孩子干这种卖命的活儿。

  不过也就是那么一瞬间,这个略带点情绪的想法就被他压了回心底去,烟屁股一样地掐灭了。身处乱世,人不入局就已在局中。生死祸福,坎坷平顺,哪里是由得人选的。或许组织做得对,这样不过是将每个人的价值发挥到最大化罢了,再说,人家也心甘情愿。想自己当初不就是如此吗。

  “你可别小看这位叶秘书,”一旁的陈小姐涂完了口红,往这边睨了一眼,笑得高深莫测:“说是文武双全足智多谋,他再够格不过了。上回组长还说呢,有什么任务带上他就不愁失败了。”

  “哟,那么厉害?”他故作惊讶地配合道:“那可真不容小觑,希望有一天,能真刀真枪地让我见识见识。”

  .

  “我今天做了一件不得不做的事。”

  他倚着窗口,残阳如血,透过磨砂玻璃窗勉强照射进来,却没有一点温度。他袖口翻开一角,白衬的部分脏了一块。

  “你要记得,任务一旦开始,你要无论如何坚持到底。”

  他微微侧过头,叶从阴影里走了出来。两人都没有动,夕阳是纯色的橘红,没有一点光影变幻,失却了所有瑰丽的形容词,沉沉地压在人心头。

  叶站在原地,垂着眼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什么。

  .

  .

  “听说你有婚约了啊。”

  何来到一旁的桌前坐下,就在离叶不远处的位置:“江小姐说,你订婚戒指都买好了。”

  叶的动作一顿,阴着脸色回了一句:“侬管吴?”

  

  何一愣,接着乐了,想着共事这么久了,他早看出来这年轻人不仅一向面无表情,心也深不可测,这种事就更不会让他知道了。但“不让知道”和“没有这回事”是两码事,于是便有恃无恐地继续:“能让你生气的,看来多半是真的。真要恭喜了,不知是哪家的大小姐?姓甚名谁,良辰吉日又是何时?提前告诉一声,我也好随个份子。”

  叶叼着烟整理纽扣,嫌弃那西装不合衬似地解了三回,最后还是扣了回去:“省点心,别名字不名字的。现在这个世道,这种事情算奢侈。贸然成了也只会相互拖累。到时候任务失败,就算枪口顶着我脑袋问,还不是得说没这人。”

  夕阳落尽了,周围夜幕四合,阴影落在何的脸上,最后一点开玩笑的神色也消失不见。

  叶在这时看了他一眼,随后神色如常地说道:

  “我们这群人,谁不是出生入死的,到头来也未必会有个好下场。都说黎明前的夜最黑,那黑夜之后的黎明,我们也未必看得着。”叶扣好了最后一颗扣子,仄着瞧了他一眼:“不值当。”

  

  何愣了一愣,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人已经出去了。却露出桌面上被文件压着的一个小盒子,这样的丝绒红布质地,里面装着什么不言而喻。

  

  “真能装。”

  他不由得笑出声来,被烟呛得直咳嗽。

  .

  .

  “我都说,我给过你杀我的机会了。”叶推开面前一塌糊涂的餐盘,耸肩:“现在再想,可不一定有机会了。”

  “杀你干嘛。”

  何扎起排骨放在盘里,用西餐式的手法将那一小块肉的柔软部分切成一片一片:“不过要说机会,你的确让我很多次了。叶先生说的哪次啊?”

  叶垂下眼,半晌没有回话。

  自从第一面见到何,他心中就有了大致的判断,一是此人绝非善类,二是此人很难应付,如果立场相左,他们之间必然是你死我活的结局。而自从接手任务开始,他与何的命运就交织在了一起,虽心照不宣地怀揣着共同的秘密,但长期以假面示人,以及见面便是殊死搏斗,似乎注定了何与他之间的关系既不寻常,也不会太和平。

  

  “哪次不重要。你想要什么?”

  “嗯?”

  “我不喜欢欠别人东西。”叶语气平板,例行公事一样,他还是不太习惯在除了镜子里的自己之外的人面前袒露心声:“我已经请了陈小姐咖啡,对你,也不想重复太多次。”

  何挑眉,对这个意料之外的话题表示讶异。他本能地想说什么都不要,但忽然想到眼前坐着的是谁,又觉得用这样一个冠冕堂皇的回答来应付这人,俗了。

  幸好,叶不打算放过这个话题,平静地望着他,觉得自己有作一番解释的必要:“你请了我吃饭,算是还了欠我的,所以,现在到我了。”

  何假装恍然大悟,若有所思地望着叶。就在叶以为这人不会再回答时,他忽然开口:

  “如果我说要你,你给的起么?”

  

  “……什么?”叶微微睁大了眼睛,始终无波无澜的脸上终于闪过了一丝意料之外的神情,被对面的男人尽收眼底。

  “我要你。”

  何身体前倾,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一字一顿,竟是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叶不确定地看了他一会,直到桌面的沙漏过了一轮,何依然没有改口。

  他其实听懂了,于是没有回答,只是沉下了脸色,回望过去。何并没有像躲避他的子弹一样躲开,而是满意地笑了,想着果然和聪明人说话,点到为止即可。

  一瞬间,他眼睛的颜色像夜幕般深沉。

  .

  不过说来,他对叶还不算是全然正面的印象。杀心,也还真有那么一瞬间动过。

  没有人天生擅长表演,就连上海滩的歌女,东京的艺伎,都要靠涂脂抹粉来维持足以取悦人的模样,而流连欢场时又确要沉醉其中,不可能靠天生的好伪装掩盖心底的厌恶。此间,情感的流露必不可少。

  而他这些年来和叶不得不为的对峙,若说没有任何一点仇恨的驱使,他们都不可能做到对彼此下死手,从而骗过敌方高层。

  彼时日方投降,叶被戴上了手铐,和战俘一起站在押送囚车上,和他对望第一眼时,眼神深不见底。

  他从囚车旁路过,全然不是胜利者的姿态。周围是黑压压的水泥墙,因为连续几天阴雨连绵,地上也泥泞一片。走过的一切都显得肮脏,车上乌泱的人群更甚。那些一张黏着另一张的面孔或悲或狂,让他想到某种兽群而并非与人挂钩。

  而叶也在其中。

  渡部疯狂的笑,周围一片哭声唾声,在他耳中都轻如蚊呐。唯一能听清的声响来自叶手腕上的镣铐,相撞的声音沉重而清晰,丧钟一样,在他的心头耳边敲响。

  叶一直盯着他,从车头到车尾。车厢缓缓移动,他的目光也跟着移动。何同样也和他对视——他从没发现过,叶的眼睛原来是夜幕一般的黑色。

  而后,在大门即将关闭之时,叶微微弯下腰,以一种看可怜虫的姿态,举起手,二指并拢为枪,轻佻地在太阳穴处比了个手势。

  他疯了,有一瞬间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自己身前身后站的又是何人。街头巷尾的无数死亡,衣袖上沾染的污点一样的鲜血,报纸上刊登的死在胡同里的女人,窗帘,楼梯口,打斗,背叛,什么立场什么任务都被抛在脑后,眼中只有那人挑衅的模样——那种他在同志间从未见过、在敌人脸上却丝毫不陌生的神情。

  恨。

  他目欲眦裂,不管不顾地扑上去,然后被负责押解的官兵强行拉开,按倒在地。泥水溅了一身,车上的战俘看见他狼狈的模样,都哄闹起来,拥挤,谩骂,大肆嘲笑,像是即将赴死的人心安理得享受着最后的晚宴。

  而推搡之间,叶的衣领被揉乱了,西装的扣子也开了两颗,那人却岿然不动,直起了身子,用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望着他转身回头的方向。

  他对着何冷笑,一直维持到牢门关闭的最后一刻。

  .

  .

(此处还有一部分,是vehicle,请见置顶的那条评论)

  “你那会……真挺能装的。现在这样不是挺好么。”

  “……”


  “你怎么这样爱哭。”

  “……”

  

  “待会如果还疼,就……”


  .

  灯火幽暗的寺庙中,他身后的人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一般,轻笑一声收回了手。

  “叶先生骄傲了二十五年,我以为他永远不会向任何人服软。”

  

  叶依然跪在原地,不知是不愿还是不敢转身看他。强压下喉头翻涌的悲伤与愧悔。

  “……这次不一样。”他低低地回答道。

  何笑了,随手熄了烟,火花的余烬在一旁的桌边明灭:“怎么不一样?”

  “……”

  “你在内疚,那时重伤了我,下手对我没留情?”何脱下帽子,低声道:“做得好。”

  叶微侧过脸去,抬起头去看何,供烛的火光映在他犹带水光的眼中。一瞬间,他的心防被某种难言的情感击垮了一角,终于难忍哽咽道:“不止是这样。”

  在何静默的注视中,他艰涩地开口:“我杀了很多人。”

  

  何没有立刻回答,他低下头,望着袖口上的一点血污。他曾在用餐巾试着蘸水擦过,但效果并不是太好,反而晕开一片红黄色,擦不干净了。

  

  那天在宾馆房间里,张先生转眼倒毙,溅起三尺高的血,染脏了他的衣袖。

  那天,残阳如血,他背对着刑场,昨日还在梳理着乌发的女子,一瞬间就已死在枪下。唐部长说,日落之前必须行刑。

  那天,干净的泉水没有了。于是井里被灌满水泥,那底下埋葬着的是无数中国人的尸骸。

  那天,他最后一次给家人写信,简略地几笔,只说要加入一个任务,别来找他。

  

  “事无两样人心别……”

  

  何忽然低低地吟咏了一句,嗓音有些嘶哑,不像在吟诗,倒像砂纸磨过刀尖枪口。叶抬头看他,他却并不回望,只是迈开了脚步,在佛堂里慢悠悠地踱:

  

  “问渠侬:神州毕竟,几番离合?

  汗血盐车无人顾,千里空收骏骨。

  正目断关河路绝。我最怜君中宵舞……”

  

  他叹息一声,仰头望着庙宇穹顶上悬燃的明灯,神佛威严地俯视下界,将悲欢苦乐尽收眼底,也给予凡人慰藉。

  奈何像他们这样的人,从来不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断了念想,就跟必要的时候,断了自己的后路一样决绝。

  何于是闭了闭眼,吟完了最后几句:

  “道'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

  

  他终于来到了神龛之前,与拜垫上的忏悔者近在咫尺。他们一站一跪,与满殿神佛同样沉默。

  叶没有动,只是闭上眼,任由自己落入一个带着烟火和灰烬气息的怀抱中。

  .

  .

  “叶先生还没有吃晚餐吧?”

  

  叶抬起头,被他忽然转移的话题唤回了一些冷静。

  虽不明白缘由,但无疑,关于晚餐的字眼却引起了他不久之前的记忆。他于是想起街头那家店的醉虾,好好的黄酒里却画蛇添足地拌了腐乳,血红的颜色溅在玻璃盏上,像极了落日,或者刑场的颜色。

      那时,他手执剃刀,割过渡部的喉管,鲜血溅了他半边脸。他伸手点火,颤抖着将烟叼进嘴里。

  

  何稍稍和他拉开一点距离,低头注视着他,而后伸手,极珍重似地为他拭去了脸上残余的泪痕:

  

  “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很好的上海菜,一起去吗?”

  “……”

  “我请客。”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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